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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第6章对诗合诗


“何梓民呀!明天你在班上要是带着这种腔调读读这首诗,我估计同学们都要笑得肚子疼,或者笑得在地上打滚。”沈萱宜看了一眼何梓民,心里已是笑意满腹依然忍住,脸上故作自然地笑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岳麓山下,黑夜光影中忽然显示出有一带暗灰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行!请听第一句。久——违——的——帅——哥,岳麓山草地上光影交织衍生出一个暗灰色的男生。”沈萱宜竟然迸出了一句完整的诗句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这一句,何梓民咧嘴笑了,“我怎么就只能用‘暗灰色’形容?这诗有点像小说台词。”他含蓄地打着手势,用整齐有力的节奏、高亢激昂的音调朗诵了这句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不赖!”他眉毛上扬,然后又夸张地结成一团,“光亮七彩的我被你描写成了暗灰色。你近视还是色盲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明明就是暗灰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七彩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暗灰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是在梦游吧?梦游的时候都是暗灰色的。没有七彩色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梦境偏偏是七彩色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就是七彩色的。因为你牵着我的手嘛!”

        听着这一句,沈萱宜不由得脸一红。“第二句,你倒是接还是不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姐稍安勿躁。我就接第二句。他问梦中你牵谁的手走过梦魇你与谁共舞风和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此句意浓,又似写实,只见何梓民眼神贼贼地对她闪了几下,慌忙接了下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你一句,我一句,都是一些胡诌,一些顺口溜,也不知到了第几行,沈萱宜不知如何写下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何梓民说,“这句,我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江南有一帅才名曰赛诸葛他能叙写奇迹中的奇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‘帅才’!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呀。呵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梓民笑她听觉也不好,竟听错了。要沈萱宜赶快接下一句。沈萱宜想不出。何梓民又承包了。沈萱宜无话可接,思维有点短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何小仙于斯挽一缕发秀腰岳麓别有风采在人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萱宜自知跟何梓民对诗合诗显然掉进了一个陷阱,只想早早结束,抽身出去。“东扯葫芦西扯乙苏轼黄鲁直帅哥一着急学□□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梓民俯下身子作沉思状,然后拨根棍子在地上涂鸦,笑着说:“我啥时候急得呱呱叫了?我又不是□□!你这么对我!今晚我就要捉一只□□送给你。”何梓民装着捉□□状。

        沈萱宜一弹脚如烟一般飞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宿舍近前,清风拂叶,人语幽幽。岳麓山归入梦途,四处静寂。隐隐地悄行一路笑语,杳杳地风鸣几句对答。

        待沈萱宜回到寝室,室友们叽叽喳喳:“你的骆老师来看你了。他可是飞跃三山夹两盆没匀一口气就急匆匆地来看你哦!等了你好久。还带了吉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你的我的骆老师?老师就是老师。”沈萱宜不容室友把话说完,赶紧抢白。

        室友们笑了:“我们的骆老师,你不在的时候,我们享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:吉他曲《咔伐蒂娜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梓民呢?回到男生宿舍,何梓民抱着极大的热情把他和沈萱宜合作的第一首诗《久违的帅哥》一字一句抄完。荧荧的小电光,美观的小正楷体字,工整清晰。他笑着,玩味许久,欣然睡去。嘴角画一道柔和的弧线。

        半夜,白光一闪,他醒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透过栏杆,户外树影婆娑,众星留耀。宽阔枫叶就着月色深夜谰语。平日山崩雷鸣不能阻止他的睡眠,为何被这细碎的谰语扰醒?视线穿过枫叶,投向夜空。不远的前方湘江河流淌,哗哗水声,使夜显得更加寂静。她也醒了吗?她的视线是否也向此处漂移?应该不会。她睡眠那么沉,那么香。

        星海渐移。目光扫过枫叶罅隙,已不见月亮的影子。无边的暗夜,他把手移出,围成圈状。眼睛酸胀得厉害,万籁声入耳,时而悠扬时而细切。赋写优美的小夜曲。

        月亮该是在湘江河里游了回来,悬在栏杆和窗角交汇处。夜莺在啼哭,哀怨在月心钻过,徐志摩“在康河的柔波里,我甘愿做一株水草”的意识,钻进脑海,酸楚热辣又在体内蔓延。万物争鲜,星河炫舞,竟也让人心烦闷。有一瞬间好像在岳麓山窝处,丝雨润林,清晰眉尖与短暂记忆重合,眉端冷冽,白净中隐含清俊之气。他自己不止一次为这股冷冽、这股清俊感动过。原来,那种酸楚热辣早已出现。始于何时?

        他看到江面有水鸟飞过,掠起水面的浮沫,然后又冲向夜空,沉醉于夜空。这些飞鸟的影子将何梓民记忆深处的影像推到他的眼前,可亲而可敬。但他的心微微揪紧,继而酸胀,在全身各个器官弥散开来。心口、眉心、鼻子、指尖,最后还是疼痛在心尖。他用力回忆她的眼神,似清晰又似模糊,难以揣度,沈萱宜?她,她是否认真看过他?

        自从上高中以来,何梓民就是在图书室、足球场、教室三点间穿梭,时光看似舒缓却匆匆,生活确确实实喧嚣而无为。书梯跋涉,似乎有些过分地沉溺,竟成了另一种攀登和时髦。有的作品,老师说好,名人说好,高考还说有题目要考,买来借来想方设法弄来一读,才知不过如此,甚至有糟糕之嫌。一些零碎的文字,散落于报刊、媒体、抑或文学、历史典籍的不显眼处,偶然瞻之,顿觉齿颊留香,静心玩味,复有拍手称好的快意。实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珍,于高考却是无益。岁月匆匆,然近十八岁,虽未语及人生,对于考大学的挑战,屡历各科考试的熏染,成绩的上下不稳,也算是历经沉浮。求学的日子,简单也不简单,甚至于许多的人物故事,退至脑后,很少忆起。好在,她回来了!来到了面前。甚至,是突然这么近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之前,他们同样坐在同一间教室里,天天可见的,然见而未见。此时,多年的乡味,由她那一只手开启了他与她的关联。

        有着怎样的关联?记忆的潮水涌过来,一无所获。只有心如虫爬般,有些奇特,有些酸楚,有些幽微难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那双手,特别吗?然而总是在他的脑海握着。似乎是隔了许多年。是远方和过往的一个投射。似梦,又极其安静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在故乡交叉路口处向阿香妹和我挥手再见的手?

        她是熟睡了,还是醒来了?或者,像我一样睡不着。他披衣坐起,眼望湘江,默祷星月:“希望睡眠安稳,祈求梦乡有我。”床似有轻微摇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何梓民,你在干什么?是床上打太极,还是华山论剑?”下铺传来□□丝野语。

        何梓民一惊,嘀咕“你也真不仁不善”,又老老实实躺下。

        体内热流涌动,不得成眠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眼睛睁得滚圆,思绪形成语言:“什么诗?‘帅哥对诗急得呱呱叫’?我又不是□□。啊,难道她有所暗示?‘癞□□?’”

        想起自己当时用词太急用得不妥,耳根烧灼。睡虫来临。沉睡中,有一只手掌温暖贴在他的右脸,他悄悄地伸出手去,什么也摸不着,掌心仍然在他的脸上温热,他又悄悄伸手出去,还是什么也没有,他忽然起身,星月洒落一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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