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4章 五拍惊堂木

那妇人哑口无言，钟裕袤又转向那男子：“你可认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男子面带埋怨看了一眼妇人，转头又向钟裕袤道：“青天大老爷明鉴，我家这婆娘也许是见钱眼开，一时起了歪念头，让青天大老爷误会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冷眼旁观着，见此二人头脑机灵得很，面对诘问都能够迅速反应，实在不像是普通讹诈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显然是不相信见钱眼开这一说辞，当即四拍惊堂木：“堂下二人，讹诈在先，且亵渎皇权，蔑视皇威，是为大不敬之举，按律当斩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话一出口，百姓们俱是倒吸一口凉气，那妇人顿时哭喊道：“大老爷饶命，大老爷饶命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话锋一转，道：“但是念在是初犯，死罪可免，活罪难逃——来人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左右顿时道：“在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拉下去，打五十大板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二人立即连连磕头，求饶不止。

        五十板打下去，那也几乎是死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妇人披头散发，几乎形似疯癫，紧爬几步上前，泣声道：“大老爷！民妇招了，民妇什么都招了！是有人指使我们两个在此处拦下的睿王府的马车，说只要闹上一闹，不会出什么事情！大老爷，民妇都招了，您就饶了咱们夫妻二人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虽然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，赵婉仪听到她亲口承认，却还是在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眼看了一眼沈郁堂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感受到她的目光，转过头来，用眼神询问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摇摇头，就听见钟裕袤又严声问道：“你既然说有人指使，那本官问你，是谁人指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妇人害怕得很，转头看了一眼自家丈夫，才道：“民妇、民妇也不清楚，是一个做官模样的人找上门来，说要是不做就要了我们夫妇两个的命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叩头如捣蒜：“大老爷救救咱们夫妻二人！若是那个人知道民妇供出了他，定会要我们的命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面无表情，直视前方，五拍惊堂木：“陈词画押，退堂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见无事可看，众人便也散去，那夫妻两被压下去画供，钟裕袤走下堂来，拱手道：“下官见过睿王殿下，见过睿王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亦轻轻福身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颔首，又道：“今日道劳烦钟大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摇摇头：“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，审案断案，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，今日就算是个平民百姓，下官也务必要将此事办的妥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笑道：“从前就经常听闻钟大人审案，五拍惊堂木，案件就能够水落石出，今日一瞧，果是如此，本王妃深感敬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忙道：“王妃谬赞了，下官身居此位，自然是要能对其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又转向沈郁堂，道：“王爷，下官有一事相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道：“钟大人请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躬身，道：“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，以下官之力定是难以查出，还希望王爷在查出幕后之后，能够善待此二人，他们受人胁迫，也是不易得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是知道这件事情，沈郁堂肯定会自己调查，但是他就算心系百姓，能做到的，也只有这些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郑重道：“大人心中所想的，和本王是一样的，大人还请放心，等此事一了，本王自会将他二人送到睿王府的庄子上，给他们个营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连连拱手：“殿下泽被苍生，是百姓的福气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一下马车，就被沈郁堂拉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下子转过头来，道：“你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抿了抿唇，低声道：“我只是想告诉你，方才虽说你没有听从我，还是出了马车，但是你的维护，让我很是感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谁知赵婉仪一把挣开他的手：“王爷不会以为妾身是想要维护王爷罢？妾身不过是觉得太过聒噪，不早些解决，就不能够安生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一愣，还没回过神来，就见赵婉仪快步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丙寅凑上来，道：“王爷，您就是要告诉王妃您自己真实的想法，王妃看似不耐烦，实际上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将气撒在他的身上，从前可是经常一动气就拉着他练武，常常是把他累个半死。

        今日却恍然不觉，只目光愣愣地看着赵婉仪离开的方向，道：“她……心里真的不怨本王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丙寅信誓旦旦道：“王爷，您就放一百个心，属下什么时候骗过您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某人完全忘记自己在追妻之路上还道阻且长，甚至还不如人家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回到茗月轩，落绢捧来一盏茶，轻声劝道：“奴婢看出王妃心里是有王爷的，如何还要同王爷置气，让自己也不好受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叹了一口气，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可能是有时候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苦笑一声：“甚至我知道自己是当局者迷，却还是跳不出这个局。“

        她端起茶盏，正要喝下去，却觉得闻到了什么味道，嗅了嗅，将茶放下，道：“落绢，今日这茶，是你煮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落绢摇头道：“不是，近日茗月轩的茶都是小茶煮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突然看出点什么，警觉问道：“可是这茶有问题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将茶杯放下，拧着眉头道：“总觉得味道不对，这小茶是什么人，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落绢忙跪下道：“王妃恕罪！因为前段时间准备生辰宴的事情，就没来得及告诉王妃：这小茶是李嬷嬷带进来的人，说是郑侍卫有心与她结亲，想在王府谋一条生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疑惑道：“本王妃一直以为郑侍卫心上人是沉水阁那位，看来倒是会错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虽是这么讲，心里却是疑惑得很，于是道：“你把人带上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落绢答应了一声下去，很快就领上来一个清秀的小丫鬟，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三四岁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见着赵婉仪，眼睛都不敢抬，畏畏缩缩地怯生生道：“奴婢小茶见过王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沉声道：“你就是小茶？好别致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茶恭恭敬敬道：“是，奴婢生于京郊茶园之中，娘是茶园的茶女，于是就叫奴婢小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没有过多闲话，目光看着那盏茶，轻描淡写道：“本王妃听说，茗月轩的茶都是你煮的？你瞧着年纪不大，可应付的过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茶垂着头道：“回王妃，奴婢是应付的过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淡淡道：“抬起头来看着本王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茶怯怯抬起头来，好像赵婉仪的目光烫人，只轻轻一触，又赶紧跳开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冷声道：“怎么，不敢看本王妃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茶忙摆手道：“奴婢没有，奴婢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于是道：“落绢，请洛医正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洛医正是王府医正署的署长，平素里有个什么病灾，都是请洛医正上门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年纪不大，约莫只有二十一二岁左右，惯爱穿一身竹青色长衫，一把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，更是衬得人挺拔得很，也怪道茗月轩的小丫鬟，提起洛医正，总是眸子亮晶晶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走到赵婉仪面前，虚虚一拱手，道：“属下见过王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颔首：“洛医正不必多礼，今日叫大人过来，就是想请大人看一看，这茶水是否有什么不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洛医正听了这话，却没有动弹，只是眼底依稀有些笑意，道：“属下素来听闻王妃医术高明，这茶水是否有异，王妃不是心中早有定论了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对于他这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出格的举动，赵婉仪感到甚是诧异，微微愣了片刻，才复又笑道：“本王妃医术高明，洛大人也不遑多让，能得洛大人一声夸奖，本王妃倒感觉十分不敢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洛医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，走上前来，将那茶盏稳稳端起，凑到面前闻了闻，接着将杯沿送向唇间，竟是要尝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出声道：“洛大人谨慎一些为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洛医正停下动作，一双漆黑的眸子转过来看了他一眼，忽而挑唇道：“王妃不要介意，属下都是为了验毒，到时候弃了这个杯盏就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知他明知自己不是这个意思，见他还是面无惧色地喝了一口茶水，不禁就想起流传在丫鬟之间的，关于洛医正的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传闻他医术高明，自小跟在一个高人身边学习医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无父无母，从小就历经了千般苦楚，尝尽了千味药与毒，才练的如今一手好医术。

        正想着，就看见洛医正脸上玩味的表情悉数收尽，只剩下严肃：“这是云鹤丹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大吃一惊。

        云鹤丹这味药名字听得风雅，但是却是最为阴毒的药物。

        云鹤，顾名思义，闲云野鹤，这药传自西域天圣教。

        天圣教流传着年限之说，大意是，当一个人的大限将至的时候，天圣之神会将大限之期托梦带给教民，教民收到旨意，便开始炼制云鹤丹。

        云鹤丹炼好，服下之后一个月开始嗜睡，不到两月，服下丹药的人就会在睡梦中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无痛无感，就好像是从此闲云野鹤，浪迹天涯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因为此毒无痛无感，因此若是有人中毒而死，那么极大多数时候死因都是难以探寻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况且云鹤丹这种东西，极其难得，听过的人更是寥寥，若非赵婉仪曾经研读过师傅留给她的古药秘籍，她也不会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完洛医正的解释，落绢浑身的血液都凉了，她立即冲上去，给了小茶两巴掌：“叫你背叛主子，叫你背叛主子！还亏的是李嬷嬷引荐，竟然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家伙！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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