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 有一言，不知当不当讲

这话一出，众人立即爆发了一阵议论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在车内，听得众人纷纷道：

        “都说睿王素来冷酷，今日一见，倒传闻不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是睿王不是说是这对夫妻讹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真是个傻子，人家那不说什么是什么，还能承认真是自己的马车撞了人不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抬眼看向沈郁堂，却发现他仍然是八风不动的样子，虽然还是生他的气，但是心下却也不禁赞叹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到底，沈郁堂还是涵养极好的，虽说是说一不二，但也同时是一丝不苟。

        有错就是有错，没错就是没错，因此即使听到四处百姓如此议论，他也不会因此迁怒别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倒在地上伏地痛哭的妇人听到四周的议论，更是有底气，声音洪亮，穿透力极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天理啦！没王法啊！这睿王就是这样的人吗！真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信错了人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只因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，因此即使沈郁堂知道她是别人派过来添乱的棋子，却也不能够使用暴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失了民心的后果，轻则失去在京中的名声，继而失去皇帝的信任；重则百姓起而讨伐，就算皇帝再怎么偏袒，也护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毕竟为帝王者，在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起，就必须做好了为守住祖宗传下来的天下，而随时牺牲小我的准备。

        丙寅见她嚎啕大哭，劝也劝不住，顿时皱眉苦脸，走上前去，将一袋碎银子递到那妇人面前：“得得得，算是怕了你，这一袋银子，拿去吧啊，别在这里哭了，带着你家丈夫找个医馆看一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转过头，嘟哝道：“明明啥事也没有，偏要在这里装腔作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自以为声音很小，但其实丙寅的大嗓门，赵婉仪是领会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在车里都能够听到，那妇人又如何听不出来！

        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，随即又大声向周围人道：“你们看看，看看！开始死不承认，说不是他们撞的，现在看抵赖不过，就想给些打发乞丐都不好意思拿出手的银子来私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：“我呸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丙寅气道：“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一袋碎银，少说也有十数两，够一户农民家二十年的开销，这妇人还嫌少，分明是想把事情闹大，让睿王府丢了名声，他们又狠狠捞了一笔钱！

        妇人抬头向沈郁堂，叫屈道：“民妇知道王爷不差一些钱，但是民妇要的不是钱，民妇在这之前，还不知道睿王府竟然是这般是非颠倒黑白不分！民妇就想要王爷一个解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马车停在的这条街，本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繁华。

        虽是清晨，却还是聚集了愈来愈多的人远远观望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到国公府找赵婉仪，本就出来的匆忙，护卫之类的更是没带几个，因此根本来不及驱散越来越多的好奇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况且流言向来是越传越盛，与其让人猜测，之后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模样，倒还不如在一开始就让人参与其中，并且看到真相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么一切留言就不攻自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沉默许久，好像在思索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这个妇人向他说话，才抬起眼道：“本王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，与其在此处拉拉扯扯，纠缠不清，倒不如去官府，交给专门断案的官员调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顿了一下，想起什么似的，又补充道：“对了，本王也可以让人直接将案子交到大理寺，这样办案更快，且还有可能让陛下亲自审问，不知这位大婶，意下如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总觉得，沈郁堂说道“大婶”二字的时候，是顿了一下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有些惊异于他在此等情况下还丝毫不惧，反而显得从容至极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点慌张：“去、去官府？谁不知道官场的那些事情，办案的官员见你睿王的名号，敢与你唱一个反调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越说越激动起来，猛地一磕，将头磕在地上，留下一个血红的印子：“怎么这么没天理啊！这是要断了我们夫妻两的活路吗！谁不知道进官府掉一层皮，不说他们想你说的，就不放人出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丙寅道：“你莫要胡说八道！自从陛下登基后，肃清四海，对于官场上的腐败之类的情况，也是都严厉打击，你说这话，是谴责陛下么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妇人吓得身子一软，忙道：“民妇可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旁看热闹的人纷纷道：“大姐，京兆府尹钟大人，向来是公平得很，咱们都称他叫青天大老爷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旁人一听，连忙附和道：“是啊是啊，有钟大人在，什么冤案都给你断得妥妥贴贴的，自从他上任之后，驱邪的生意都冷清了好多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众人顿时爆发一阵大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眼神躲闪，好似在想对策，沉默了许久，直到看热闹的人群都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，她还是支支吾吾道：“这什么大人，谁知道他又会不会讨好睿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话一下子却触了众怒。

        你道这钟大人是谁？

        这钟大人是新上任的京兆府尹，管着京都的各项事宜，新官上任三把火，没烧百姓，将低下那些百姓恨得咬牙切齿的豪门大户烧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也奈何不了，只因烧得有理有据。

        说近点是鱼肉百姓，仗势欺人；说远点儿是藐视皇威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举动是大快人心，因此百姓都念着他的好，顿时便炸开了锅：“你怎么不知道钟大人？若是钟大人还会包庇，那就没有一个好官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妇人一看走向不对，顿时就想要跑路，却猛然听得冷冷一女声传来：“丙寅，抓住她，别让她跑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众人循声看去，见一个衣着素雅，容貌娇美的女子，从车里弯身出来，站在睿王身后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面容在阳光下像玉一般，神色也像玉一般冷冷的，看着那妇人道：“交给钟大人审断，相信大家也是心服口服，你若是不敢去，便说明你心里有鬼，那就更要说清楚，今日在我睿王府车前一闹，究竟是谁人指使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众人纷纷开始猜测这个女子是睿王府的什么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沈郁堂一句话出来解了疑惑：“王妃怎么出来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原来这就是睿王妃。

        遥遥观望的百姓不禁感慨，这睿王真是好福气，怪道民间传闻睿王不近女色，府中只有一个王妃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也难怪——谁家有了这么绝色的妻子，还会看上别的女人？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道：“不过听这妇人言语聒噪，胡搅蛮缠得很，便出来瞧一瞧，既然百姓们都如此信服钟大人，咱们问心无愧，自然是敢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顿了顿，转眸看向那妇人，意有所指：“只不过似乎有些人不敢去，不知道又是什么原因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妇人一哽，直着脖子就要辩解，却被众人的七嘴八舌打断：“是啊，钟大人就是青天大老爷，他肯定会为咱们老百姓做主，你这个大婶怕什么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众人群情激愤，加上丙寅和冬月二人武力不低，竟是连拉带扛，将那夫妇二人拉到了京兆府。

        京兆府尹钟裕袤，听了百姓们七嘴八舌的描述，立刻就升堂提讯，没带半点拖泥带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妇人在堂下跪着，身子抖得筛糠似的，她那丈夫也不再见喊疼，一双眼睛贼眉鼠目，四下里窥探，好像在找到时候如何脱身。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一拍惊堂木，顿时不敢乱看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升堂，百姓们在堂门外观看，乌泱泱挤了一堆人头。

        睿王与王妃身份尊贵，天皇贵胄，自是不用跪，坐在一旁。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审刑有顺序，先听取双方证词，一听那男子被撞得不轻，立即便传了大夫过来，当众验伤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男子推脱不止，教人生疑。

        强行让人扒开衣服一瞧，见是完完整整，一丝淤青也无，顿时雷霆大怒，二拍惊堂木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男子吓得不行，战战兢兢，看似招供，痛哭流涕道：“小人、小人家里穷，揭不开锅了，实在是没法子，才做出这样的事情，想着能够弄到一些钱财，让家里孩子能够过个冬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百姓俱是恍然大悟，看他的眼神却带着理解和同情：谁人没个揭不开锅的时候？只是老百姓的苦，不知道这些当官的能不能理解？

        丙寅见此，忙上前跪道：“钟大人，下官有一言，不知当不当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问道：“你又是何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丙寅垂首肃穆，一板一眼道：“下官骁骑校尉，丙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钟大人瞧一眼沈郁堂，又移回目光，道：“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丙寅道：“回大人，下官曾给此人十数两碎银子，权当治伤看病补偿之用，但是此人娘子却分文不取，硬是要殿下给她说法，下官因此认为，这二人的目的，不仅仅是要讹钱这么简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略一思忖，向妇人道：“此人证词，你可认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妇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支支吾吾半日，倒是外头有百姓看了前因后果，高声道：“是真的，是真的，咱们都看见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钟裕袤三拍惊堂木：“公堂之上，保持肃静！堂下妇人，本官问你，此人说法，你可认同！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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