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 有什么不好呢

赵婉仪忙看了看四周，见没有人，方松了口气：“你吓死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道：“宫里四处都是耳目，防止隔墙有耳，到时候在马车上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乖乖点头，沈郁堂凝神看了她片刻，忽而笑道：“你方才的模样，让我想到一个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解，蹙眉问道：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伸手撩起她散落在耳边的碎发，道：“你方才那个模样，像极了灰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个性格温顺的小母马，在前几个月，赵婉仪刚来王府不久，沈郁堂送给她的礼物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一哽，嗔道：“胡说八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看着她的眼里含着无尽的笑意：“我哪里胡说了，当初要不是灰耳和你相像，我为何将它送给你？本来就想给它取个名字叫小仪，但娘子已经先我一步，于是便作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笑着向他撇撇嘴：“哼，幸亏我机灵，就算不知道你打了这么个主意，阴差阳错也能够逃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朗声大笑起来，英俊的面容惹得路过的小宫女频频偷眼打量，更有胆大的，直接走上去，装作路过行礼问安，期待能被他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一看到王妃的模样，便只能失望地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人家王妃已经是世间绝色了，她们这些不过是中上姿色的，睿王又怎么会看得上呢？

        况且京城里的人都知道，睿王对王妃，那是出了名的好，几乎到了想要有什么事情求睿王，便去拜访睿王妃的地步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自然也是看到了宫女们的眼神，不由觉得有趣，踮起脚凑到沈郁堂耳边道：“你瞧她们，都在看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自然是不感兴趣的，甚至有些厌恶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宫里长大，宫中的丑恶事情见得多了，知道要想在深宫生存，就必须得是有一副见风使舵、两面三刀的面孔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赵婉仪和她们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从小在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等人的阴影下长大，但却是少有的纯良。

        相比起那些永远不知道真心为何，攀附上他只是为了权势的女人，赵婉仪在他的身边，更让他感到安心，也正是因为这些，才让他再也离不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摁住赵婉仪向那些小宫女投去的探寻的眼神，道：“瞧她们做什么，瞧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被他逗得扑哧一笑，道：“你怎么这么幼稚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虽说沈郁堂的漠不在意让大多数的宫女望而却步，但是还是有些有野心的人想要仗着自己的一点姿色，来达成飞上枝头的梦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都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，就只见到一个身影从一旁横刺里扑在他们身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子的惊呼显然是拿捏恰当的，娇滴滴又不至于太惨烈，正好引起男人们的怜惜之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沈郁堂可不是寻常人，他只是皱眉看着赵婉仪裙边的一点污渍，那是这宫女摔下时候，带起来的一星泥土。

        宫里刚刚下过一点小雨，虽说他们走的这条路是鹅卵石铺就的，但是还是有零零星星的泥点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不禁惊叹，如今的小宫女为了上位，真是无所不用其极，对自己也下得去狠手。

        方才这一下摔的，她听着身体撞在地上的声音，都觉得疼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看沈郁堂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，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去扶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弯下腰伸出手，道：“姑娘，你没事儿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谁知这小宫女避开她的手，一双楚楚可怜的水眸望着沈郁堂，嗲嗲道：“奴婢冲撞了王爷和王妃，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奴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不禁感叹，这个女子，着实是生了一个好相貌，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里，她顿了顿，收回了手站起身来，目光从她白皙细腻的皮肤、玲珑有致的身段以及傅粉施朱的面容上梭巡而过，见沈郁堂还是默不作声，那宫女都开始慌张，便笑道：“殿下倒是说话呀，让这姑娘在地上躺这么久也不是个事儿，而且我瞧着，她倒是怕你怕得很，不得你回音，都不敢起来。“

        地上的宫女着实也开始害怕了起来，她不明白为什么方才她远远地瞧着睿王和王妃说话的时候，睿王的面色明明是很和善的，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这时候眼神却冷得吓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抿了抿嘴，道：“王妃都让你起来了，就不要跪着了。“

        他因为赵婉仪总是说他对下人凶神恶煞，冷得像块冰，这次便努力地放缓了声调，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冷酷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宫女听在耳朵里，以为是沈郁堂对她上了心，忙欢天喜地的爬起身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心里都开始做嫁入王府的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先不说睿王府何等的显赫，单单讲沈郁堂的相貌，就已经让她色授神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用最盈盈的姿态站了起来，有意无意地放软腰肢，一双如烟似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郁堂：“多谢王爷，赦免了奴婢的冲撞之罪，奴婢是御花园管芍药海棠的宫女，名唤夕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声音如同黄莺啼啭，悦耳动听地自报家门。

        方才赵婉仪出言相助，让夕月误以为睿王妃是个性子和软、任人拿捏的女人，于是这番站起来了以后，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摆手道：“无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夕月等了半日，没等出沈郁堂的后话，打眼一看，看见了沈郁堂的袍子上沾了一些灰尘，便踮起脚尖，伸手想去解他袍子的系带：“王爷，您的袍子脏了，如若不嫌弃，奴婢为王爷浣洗一番，不日再送去睿王府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没有看见沈郁堂眼里一闪而过的厌烦情绪，还兀自强忍着手脚发软，纤白的指尖就要触上系带。

        睿王身上，有股好闻的男性气息，同时还有着生活优渥的贵族人家特有的衣袍熏香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夕月幸福得头脑发昏，她已经等不及地想要找个机会，与沈郁堂发生一场云雨之欢，再名正言顺地进入睿王府，从此过人上人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王妃……她有把握将她握在手心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事情很快脱离了她的掌控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就隔她咫尺之远的睿王，却突然后退一步，冷冷道：“决定原谅你的是王妃，而不是本王；而你弄脏了本王的袍子便也罢了，弄脏了王妃的裙子，却恍若没有看见，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夕月顿时惊慌起来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：“王爷恕罪，王爷恕罪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见沈郁堂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，对她的求饶充耳不闻，突然明白过来，转向赵婉仪，哀哀哭道：“睿王妃、睿王妃，是奴婢大意，奴婢不小心，奴婢错了，您大人有大量，就原谅奴婢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皱皱眉。

        旁边已经有宫女不明所以地看过来，掩着嘴唇窃窃私语，她们虽然不知道主要发生了什么，但是对于夕月为什么凑上去，还是猜了个大概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见她哭得这么惨烈，不禁啧啧而叹，也不知道这睿王妃说了些什么，让她哭的这样梨花带雨。

        夕月生得是美，这样的事实是不可否定的，美人哭起来，总是别有一番风味，惹人怜惜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些不知道内情的宫女看见，便以为她是无缘无故遭到了睿王妃的指责。

        都在想不知道这睿王妃到底是缘何发了这么大的脾气，让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个劲求饶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自然也是看到了在远处不住地往这边偷眼打量的小宫女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本来不想对夕月做些什么，但是她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一时心软被人利用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皱眉道：“本王妃还不知道这宫里有这样的规矩，好好走路不能走，偏要横着来摔一跤？是谁教出这样的规矩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夕月嗫嚅着道：“奴婢走路不小心滑了一跤，请王妃念在奴婢是初犯，饶奴婢一命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怎么都不可能要她的命，这样说不过是将赵婉仪衬得愈发心狠手辣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郁堂顿时沉了脸，正要说话，就听赵婉仪道：“就算摔跤是不小心，方才不顾礼法，冒犯睿王殿下，这又怎么算？睿王殿下尊贵之身，是你可以随意触碰的么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夕月大惊失色，话也说不出来，浑身抖的跟筛子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突然就想起了从前听宫里老人说过的睿王殿下的铁面无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以为睿王和王妃一样温和，实际上却是王妃和睿王一样冷酷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自然是知道她心中还是怨恨的，直起身来，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够听见的语气，道：“老老实实地等着将来放出宫去，再嫁个人家，有什么不好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夕月没有说话，手指抠进泥土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要飞上高枝的决心，睿王妃这个一贯养尊处优的小姐怎么知道！

        她从小就是穷人家的孩子，长得好看自然是自命不凡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进了宫，没有门路没有银子，只好在御花园当一个侍弄花草的小宫女，被人任意呵斥，就算是宋贵妃宫里倒夜壶的小太监，都能够对她随意斥责，甚至是有时候还要对她上下其手一番。

        美貌在她们这种贵人眼里是锦上添花，对于她这样底层得不能再底层的小宫女来说，甚至是让她每天活的胆战心惊的罪魁祸首。

        赵婉仪好像看明白了她心中所想，垂着眸子，轻轻微笑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蹲下来，与跪在地上的夕月平视：“你是不是觉得，本王妃从小是金枝玉叶，锦绣富贵里头养起来的？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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