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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第9章


两声慢击,鼓声的余韵尚未散去,又溢出三两琵琶声,像好奇而轻灵的试探,勾在人的心尖尖上,吵闹声渐消。

        奇怪的是,高台上的红提却始终未抬头,任凭琵琶声掠起薄纱,全无半分动静。

        被神秘乐声引起的期待感逐渐演变为焦躁,在台下人即将按捺不住时,红提终于有所反应,只一抬手,气势便全然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玉指抹过面中,薄纱合拢,似是浓雾拨开,如新生的柳叶儿一般的眉眼猝然露于人前,那眸中分明凝着浓得化不开的愁绪,抬眼时又不小心泄露出少女的娇憨神态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提裙,旋身,她的动作简单至极,像初次学舞的舞姬,在这样的场合下青涩得如此不合时宜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当然不是花魁红提该有的舞姿,它只属于刚进佩兰阁的施缇。

        青楼的手段,最是折磨人。刚被送进这的女孩,大都年纪还小,不明白什么事,因见不到父母就哭闹着不肯练舞,只是哪怕再小的年龄,也懂得针扎在身上的痛楚,饿到几乎要晕厥的恐惧,除了顺从,再没有别的路。

        乐声节奏加快,施缇的动作开始与乐声相和,逐渐有了舞蹈的形,那份灵动却沉寂下来,透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悲怆。

        施缇回想起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,寅时起,亥时毕,身体上的疼痛尚能忍受,最难捱的是心里隐隐作痛的那份希冀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她和那些小姐妹还有余力苦中作乐时,也曾偷偷躲在大通铺的被窝里,幻想明日一早就能收到爹娘后悔的音讯,想象未来自己做了花魁时的动人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身侧换了一张又一张更年轻的面庞,没有什么永远不会变,只有后院的花一日比一日娇艳。

        花瓣在风的裹挟中簌簌地落下来,碾碎在细碎的舞步里,转瞬即逝,挽留不得,施缇早已记不清,她是踏着多少女孩的血泪,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。

        花瓣实在太多了,她避无可避。没人问她想与不想,甚至连她自己,也是被裹挟的万千里的一小片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台下人看不到这些。

        衣袂翻飞成蝶,台上舞者的腰肢软若云絮,像是下一秒就要折在那奔放而热烈的舞步里,繁复的纱裙,脚腕上的银钏,此刻都成了负累,她将自己完全融进舞蹈里,将无数同自己一样的花熔铸进灵魂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快点,再快点,施缇感觉胸腔里涌动着一团火,因着这团火,她才能一直支撑到现在,她也一直都知道它的存在。它在施缇与孟音的约定里诞生,于潜逃那天的破晓时分,来自那轮最耀眼的太阳。

        苦难都一样,从父亲的责打到教习的鞭挞,改变的只有形式。

        没什么不能忍受,小小的女孩子,舔一口糖都能快乐好多天,更何况她心里有束恒久不灭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施缇会永远感激赠与她这束光的人,无论那人是否变了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台上的红衣不停地旋转着,像翻腾的火焰,足够耀眼,也足够倔强。

        刹那之间,风云变幻,天空像是被灼烧出一个缺口,无边烈焰喷涌而出,吞噬着周边的层云,嘹亮的凤鸣直冲天际。

        凤鸟现世,神女驾临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是何人先喊出了这句话,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跪地伏身,向着凤鸟出现的地方叩拜。

        冯非趴在地上,悄悄探头想看看传说中的凤凰,触目一片金光,刺得眼睛生疼,他用手挡了挡,眯缝着眼,方才看到金光之下,长长的火红色尾羽在半空中摇曳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是神鸟感受到了他的僭越,还是冯非自身的心虚,一声清唳,惊得他急忙伏身,额头磕碰在地,小腿肚子直打颤,不敢再动弹半分。

        凤鸟绕着沨湖飞舞盘旋了几圈后,落在施缇手边,发出锵锵的鸣叫。

        施缇顺着金色的纹路抚摸着那身赤色的羽毛,开口道:“这位是天妃娘娘派来的使者大人,她会向处州城传递天妃娘娘的旨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神使矜贵地站着,露出修长的脖颈。

        池月混在人群里,趁其他人呆楞在原地时,拱手尊敬道:“恭迎神使大人,不知天妃娘娘有何指示,我等必将遵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了出头的第一人,剩下的事也就简单了许多,在场的其他人都神色激动,除了连连点头之外想不起其他应和的方式。

        连传说中的祥瑞之鸟都见过了,他们往后定然顺风顺水,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事,自然一切好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凤鸟又啼鸣一声,施缇侧耳过去听,面上显出恍然的神色,“使者大人说,处州城有如今的繁荣,是百姓们的功劳,娘娘心甚慰。束芸节既是为祈福,娘娘便再赐一道福祉,往后,束芸节上选出的小天妃,皆可获得一个赎身的机会,女子在世上也可以独立自主,过往不可追,但未来,将由她们自己选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佩兰阁的姑娘们都瞪大了眼睛,天妃娘娘竟会想到她们。赎身向来艰难,除了博得恩客怜惜与人老珠黄再无价值时自赎之外,几乎没有其他的路,小天妃之位虽难争取,好歹心里有个念想。

        与其想着怎样依靠他人,倒不如为自己坦坦荡荡的争一回。

        姑娘们俱是欢呼起来:“多谢天妃娘娘恩典!”

        无论各人的心思如何,至少这件事在表面上是皆大欢喜地定下来了。众人目送凤鸟离去后,也各自散了,他们正急于与亲朋好友炫耀此事,也不知那凤鸟飞得如此高,其他人瞧见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凤鸟越飞越远,越飞越小,待终于飞离人们的视线时,沈云融再也支撑不住了,过度透支灵力的行为遭了反噬,她在半空中就散了身形,直直地往下坠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早就昏了过去,也正因如此,并未看到池月向她御剑而来的场面。

        赤月剑泛着几近透明的红光,在空中飞得四平八稳,没有一丝颠簸,似是随池月心意而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池月的眼里也闪着同样的光,那光里映了一只小小的雀鸟,从天而降,落入他的怀中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

        也许是心里有事的原因,沈云融休息的并不安慰,没多久就清醒过来了,虽神色怏怏,但还是央求池月带她去佩兰阁看看。

        池月拗不过她,不知从哪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手帕,将沈云融一整只鸟都包进去,托在手心,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。

        沈云融颇为无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池月,你看到我幻化出来的凤鸟了吗,那尾羽是不是很漂亮,我特意多用了一点灵力呢。”沈云融叽叽喳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看见了,很漂亮。”池月悄悄在黄玉鸟的脑袋上摸了两把,颇为心虚的加了句,“没你原本的尾羽漂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的吗?我的同族们都是短尾,我的却又细又长,和他们都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的,是我见过的鸟里面最好看的。”虽然他也没见过几只就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佩兰阁的门已经修缮完毕,只是那守门的小姑娘却不在此处,沈云融日日来此,从未见她擅离职守,今日实在稀奇。

        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,若是冯非他们又来闹事,她如今可没有足够的灵力来保护这里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沈云融原本的兴奋被冷水浇灭了大半,她不由得警惕起来,翅膀下意识扑腾了两下。

        池月虽不知发生了何事,但隐约感受到了沈云融的心情变化,他将手中的鸟护在心口处,挥开碍事的珠帘,进了佩兰阁。

        二人如临大敌般闯入佩兰阁,未曾想内里确是一派热闹欢欣的氛围,白日里不常出现的姑娘们如今都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,围拢在几个箱子边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守门的小姑娘竟也围在一边看热闹,见了池月就欢快地跑来,待离得近了些,又疑惑地停住脚步,怯怯地开口:“池公子,云融姐姐不在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池月低下头看她,“她在休息,发生什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,被池月手上的黄绒团吸引了注意力,听了他的问话,好一会才反应过来,“那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,听说,今天有个大人物要来给红提娘子赎身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姑娘说完,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捂着嘴小小地惊叫一声,向池月告罪完又急匆匆地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沈云融的好奇心愈演愈烈,待行至施缇的小院附近,她已是按捺不住从帕子里挣脱出来,一本正经地告知池月:“突然进去怕会冲撞到什么达官贵人,你在此地不要走动,我先行查探一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池月只觉得此景似曾相识,但还是乖乖应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沈云融扑腾着翅膀落到院内的海棠树上,用嘴理了理羽毛。

        开玩笑,凑热闹听八卦这种事,当然是一个人偷偷听比较有感觉啦。

        院中一男子与施缇相对而立,在沈云融的方向,只能看见他的背影,墨绿色长衫,身量颀长,透着书卷气,瞧着是个温文俊雅的郎君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将什么东西递给施缇,声音如竹叶般清冽温润:“施娘子,这是身契与商铺、宅院的房契,大小杂物均已购置妥帖,还请娘子过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施缇冷笑道:“孟公子说笑,我与公子非亲非故,如何敢收这份大礼?公子请回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孟音似是无奈,含笑唤了声‘阿缇’。

        施缇眼圈一下子红了,恨恨道:“我知我不该怪你,也没理由怪你,可我需要你时你不出现,如今还回来做什么?孟音,我只问你一句,那些约定,你究竟当它是儿时戏言,还是,还是”

        孟音沉默良久,轻轻开口,“刻骨铭心,从未敢忘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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